【超蝙超】归途（6）
第六章
水是生命之源，但浑身都是水的滋味儿可不好受。不过，当大家都不得不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走来走去，整个东海岸几乎都被海水淹没的时候，你也就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如果不是不好降落，我该开更大点的飞机来的。”托马斯在把最后一个站在房顶上的人拽进机舱的时候抱怨道，“各位如果不想掉下去的话就都坐好！这架飞机已经严重超载了。”
布鲁斯这会儿才觉得自己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好在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拉了上来，现在安稳地坐在这儿，远离危险。
直升机在夜翼所说的那栋大楼楼顶上降落，幸存者们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走下楼梯来到室内。
这原本应该是栋写字楼，电梯自然已经停止运行了，顶层办公室的大门紧锁，人们挤在昏暗的走廊里，狭窄的空间中充满了海水的咸腥，以及哭泣与咒骂。
这个世界确实不会更糟糕了。托马斯高声喊着“让开”，有些烦躁地想推开身边的人群，但是人潮如同水流，刚被分开就又再度聚拢在一起。
“你！那个络腮胡子上挂着海藻的大个子！”玛莎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在作为小丑的时候，她总会用这样尖锐刺耳的嗓音说话，在安静的环境之中显得喧闹，在这样喧闹的环境之中则能更方便地引起人的注意，“对，还有你身后的所有人，全部退到楼梯上去！”
这样直接的指定比托马斯模糊的命令要有效得多，被玛莎叫到的人很快就乖乖地退到了楼梯上。随着人们在玛莎的指挥下一批批地向后推，通往办公室的大门前很快就让出了一块半圆形的空地。
“谢了，亲爱的。”托马斯有些得意地说。
“有点儿耐心，各位。”小丑仍用她尖细的嗓音说，“蝙蝠侠会搞定一切的。”
布鲁斯被玛莎和乔纳森搀扶着，在走廊的角落向蝙蝠侠和小丑张望。他就像是个孩子似的掌握不好自己体力的极限，像刚才那样的运动让他过度透支了，要不是这里如此拥挤，他可能都没法好好地站着。
“我只是太累了而已。”他小声安慰玛莎，“休息一会儿就会好了。”
“可是你在发烧。”玛莎伸出手碰碰他的额头，“乔纳森，我们出来的时候该带点应急的药的。”
“别犯傻啦，玛莎，就算我们记得带了，现在肯定也早就丢在水里了。”
就一个“刚来到这世上两天不到”的孩子来说，布鲁斯的经历实在有些过于丰富了。他向后靠在墙壁上，晕乎乎地看着小丑脸上怪异的妆容。
布鲁斯忽然觉得自己在某处见过那个弧度，还有那个颜色……
可能是高烧产生的幻觉，但布鲁斯更愿意相信这是他残留在脑海深处的记忆。那是他还小的时候，坐在某人的腿上——坐在妈妈的腿上——手里拿着一支口红，像是在白纸上用蜡笔涂画一样，学着妈妈平时的样子，认真地勾勒出一个弧度。
“你太宠着他了……”
什么？布鲁斯在心里问。他刚才没能听清楚那个名字，清晰得像是现实的场景偏偏在最重要的地方模糊了。
“可是他很有天赋，亲爱的。”女人咯咯地笑着，但很快就又恢复到板着脸的状态，好让她膝上的男孩更好地继续他的画作，“没准儿他以后能成为一个大画家呢……”
又是名字被模糊了。布鲁斯开始觉得烦躁，他好像是在看什么故弄玄虚的悬疑小说，谜底好像时刻要被揭晓，却时刻被挡在厚厚的帘子后面。
“上次他拖着我的白大褂到处乱跑的时候，你还说他能当个好医生。”男人脱下外套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现在考虑这些还太早了，亲爱的，不如想些现实的事情，比如说期待他会平安健康地长大。”
“他当然会平安健康地长大。”女人嗔怪她的丈夫，“我们会保护好他的。”
“我们当然会。”男人从妻子手中抱过孩子，“好了，小家伙，来和爸爸玩一会儿， 让妈妈去把脸上的口红给洗掉。我很抱歉，儿子，但如果你想让我们留下你的杰作，你就得记得把它们画在易于保存的东西上。”
“你总是这样。”
女人弯下腰对儿子做了个鬼脸，脸上那个本就夸张的弧度变成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什么时候不够娇惯他也是一种错误了吗？”
“我去浴室的时候看好他，托马斯，别让他把口红给吃下去。我上次真的看见他试图那么做了。”
“我知道，玛莎，布鲁斯也知道，对不对，布鲁斯？”
记忆中的笑容与声音和现实中的重合在一起，布鲁斯破碎的记忆正在被一点点地拼合。
他是布鲁斯·韦恩。
他是那个死去的孩子。
巴里·艾伦在救下了蝙蝠侠的直升机之后就继续去进行救援工作，待会儿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被送到这个落脚点来。托马斯得想办法打开面前这道结实的钢化玻璃门，好让大家能够进入宽敞的办公室，而不是全部挤在走廊上。
平时他总是用炸弹来解决这样的阻碍，但是他用的那些炸弹都威力过大，现在周围的人又太多，贸然使用肯定会伤及无辜。
“夜翼。”托马斯接上了通讯器——幸好他有自己的通讯卫星，“马上过来一趟，这里需要你。”
卡尔能够直接穿透墙体确认他们的位置，靠近大门的人能看见他直接停在了正确的那扇窗户前，用指甲在窗户玻璃上为自己划出了一个入口，然后用同样的方法在门上划出了一个更大的。
“慢点，现在你们身后可没有洪水在追了。”卡尔小心地把手中的大块玻璃给挪到墙角，然后走到蝙蝠侠和小丑身边，向他们汇报外界的情况。
“来的路上我遇见了军方的飞机。这场洪水是亚特兰蒂斯人引起的，不过现在他们的军队被军方给拦住了，没能进入城市。海王似乎认为他接管被淹没的东海岸是迟早的事，所以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带着军队暂时退回了海底……但莱恩将军怀疑他只是去把更多的士兵带来。”卡尔随手拿过放在办公桌上的一摞打印纸，揭开半边眼罩，用热视线燃起了一堆火，“这是我从他们的通讯频道里听到的。”
“姑且不管亚特兰蒂斯人下一步准备干什么，救援还是得继续。”托马斯说，“我和玛莎先留在这里，你先回家，夜翼，回家休息。”
“什么？你知道的，蝙蝠侠，我并不会——”
“你会。”蝙蝠侠斩钉截铁地说，“你觉得在占领城市之前，亚特兰蒂斯人会让这场雨停下来吗？下雨就意味着不会出太阳。之后可能还会有我们无法做到的事情需要你来完成，现在你得保留体力。”
“我随时都开着通讯器。”卡尔懊恼地揉着自己的头发，“有任何情况就叫我，我会立刻赶来的。”
布鲁斯看着夜翼在离开之前与他的父母拥抱。他的……也是他的。
“啊，是你。”卡尔察觉到了身边有个过高的体温，他转过头去，看见了在肯特夫妇的照看之下靠坐在墙角的布鲁斯，“你在发烧。”
布鲁斯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坐到离火堆近一点的地方吧，至少要把身上的衣服烘干。”卡尔思考了片刻，从他腰带的某个格子里抽出了一块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毯子，“给，别看这个很薄，但是非常保暖。你要归还的时候，就把它交给蝙蝠侠。”
它真的很轻很薄，也真的和卡尔所说的一样保暖。布鲁斯坐在离火堆稍近的地方，昏昏沉沉地听着周围的咳嗽声和喷嚏声。他觉得很快这处避难所里发烧的人就不止他一个了。
之后进入避难所的三个人代表美国军方带来了好消息，这里会成为中转处之一，被从洪水中救下的人会被带到这里来，而这里的人会被带到还未被洪水袭击的地方落脚。
这个消息并未扫除去多少阴霾，这里有些人本就是从家乡逃来东海岸的流浪者，而有的则是转瞬之间失去了全部，不知亲人下落的哥谭人，他们喃喃地低声回应，没人对此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哈尔、钢骨和沙赞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口，哈尔看着消沉的人群，忽然清清嗓子，大声问：“顺便，这里有人有美国总统的电话号码吗？雨下得这么大，我得问问他咱们的诺亚方舟造得怎么样了！”
“我有。”小丑满脸地关切，朝他摇晃着手机，“需要我现在帮你拨通吗，小伙子？”
“别，这位美丽的女士。”哈尔后退几步，用力地摇着头，“我只是开个玩笑。”
“我知道！”玛莎朝他摊开手，“因为我也只是开个玩笑！”
这尖细又刺耳的古怪声音传遍了办公室的每个角落，先是最靠近哈尔和小丑的人吃吃地笑了起来，然后这个刚才还充满了阴郁气氛的临时避难所成了笑声的国度，所有人都咧开嘴，拍着身边陌生人的肩膀，用和玛莎一样的方式讲述类似的笑话。
“你低估自己了，玛莎。”蝙蝠侠把她搂到怀里，用下巴磨蹭着她的头发，“从来都是你在嘲弄命运。”
“因为我知道你在我身后。”玛莎抱住他的胳膊，“你、卡尔，还有布鲁斯。你们永远都在。”
在一片欢笑声中，布鲁斯轻轻靠在玛莎·肯特的肩膀上。
“我想起来了。”他惊觉自己的声音竟有些哽咽，“我想起来我的父母是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