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蝙超】归途（7）
第七章
“就在我们旁边，蝙蝠侠、小丑，还有夜翼，他们是我的家人。”布鲁斯低声说，“别出声叫他们……听我说完，好吗？”
“好的，孩子。我听着呢。”玛莎抚摸着他的脊背，“别怕。”
“他……夜翼。他陪伴他们的时间比我陪伴他们的时间还要长。”布鲁斯的声音低且模糊，就像是在喃喃自语，玛莎不得不努力地侧过耳朵去听他在说什么，“像是我有个素未谋面的兄弟，他和我的父母一起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家庭。而我是那个多余的局外人。”
“哦，不，布鲁斯，不会是这样的。去告诉他们真相吧，好不好？去告诉他们你是谁……”玛莎焦急地抬头看了一眼蝙蝠侠和小丑——他们似乎是要离开这里去往别的避难所了。
“我此生最幸运的事情是能够成为他们的孩子。”布鲁斯裹紧身上鲜红的薄毯，“我降生在世上的那一天，即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而在我第二次生命的开始，我又遇到了你们。上天是多么地眷顾我……就算现在让我再回到坟墓里，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玛莎的眼泪已经流到了他的面颊上，连乔纳森眼角都带着水光，用他生着厚茧的手掌笨拙地拍着布鲁斯的背：“别说傻话，孩子，上天已经给了你第二次机会，你得好好地把握……”
“我能记得几个让我印象深刻的画面，但剩下的记忆都很模糊，只有一个场景是清晰的。”布鲁斯停顿了好一会儿，似乎努力地想把这件事讲述得更加清楚，“那就是我死去的时候。”
“上帝啊……”玛莎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我可怜的孩子……”
“很清晰，每个细节都历历在目，也许是因为，对我来说那就是前天才发生的事情。我看着爸爸冲上去想阻止那个拿枪的人，看见子弹朝我飞过来，然后我倒在地上，想起和爸爸妈妈一起看的电影，想起他们对我说过的话，我在世上活着的那八年时间好像要一股脑儿地钻进我脑海里，但我来不及看那么多，一切就都消失了。”
他死了。在八岁那年，死在母亲的怀里。
“在我弥留之际，我听见我父母的哭声，那声音太令人心痛了……如果我有机会，我发誓我不会让任何人再经历那样的痛苦。”布鲁斯勉强睁开眼睛，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和阴沉的天色，“虽然有时候，我是如此地渺小且无力……”
“你救了很多人，布鲁斯。”乔纳森用眼神扫过整个避难所，“这里的很多人都是因为你才捡回了一条命，也包括我们。”
“如果你不想让他们痛苦，那你为什么不回到他们身边呢？”
这次布鲁斯沉默了良久才用沙哑的声音回答：“我怕他们已经忘掉我了……我也许会打扰到他们。”
“睡一觉吧，布鲁斯，你真的需要休息了。”玛莎说道，“等你醒来再做决定。”
布鲁斯从睡梦中醒来之后的第一个反应是去摸索口袋里的地图。那页从圣经上撕下来的纸在洪水中被浸湿，又在火炉边被烤干，现在变得有些脆弱，但上面的字迹居然还是可以被清晰地辨认。
沙赞正在负责把避难所里的人送去安全地点，布鲁斯还是先让他带着肯特夫妇离开，并且向肯特夫妇承诺之后会去找他们。然后，当沙赞折回来找他的时候，他展开手里的地图，问沙赞能不能把他带到那里去。
建在高地的韦恩宅并没有因为洪水而毁于一旦，但托马斯觉得一楼的地板肯定是要遭殃了，蝙蝠洞也无法幸免于难，所以在开他的私人直升机去进行救援之前，他和玛莎用最快的速度把蝙蝠洞里的重要设备和展示柜全部挪到了二楼的房间去。
卡尔正是在二楼整理这些东西的时候，听见了那谨慎却又没能掩盖住急切的敲门声。
他满心疑惑地走下楼梯，从他有记忆开始，就很少会有客人造访韦恩宅。他们甚至都不和亲戚朋友有什么往来，更别说是和外界。
门后人的心跳声和面容都很熟悉，相较之下，他来此的目的就不是那么明确。
“请问有什么事？”卡尔后退了一步让他进来。
大宅仍和布鲁斯离去时一样，就连屋内的陈设都没有什么改变，站在大门口放眼望去，唯一让布鲁斯感到陌生的就只有楼梯上方悬挂的那副全家福画像。
托马斯·韦恩和玛莎·韦恩。布鲁斯能看出来他们中间站着的那个孩子并不是自己。
布鲁斯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全部的现实，但他心里还是燃起一种愤怒，正是这种莫名的怒火与嫉妒驱使着他说：“我来找布鲁斯·韦恩。”
“我就是。”卡尔说。
卡尔没预料到的是眼前这个人朝他扑了过来，揪住他的领子，带着凄厉的哭腔质问他：“如果你是布鲁斯·韦恩，那么我是谁？”
多亏托马斯和玛莎多年来的训练，卡尔总算来得及在布鲁斯的拳头落到他身上之前把身体变软。他慢慢地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在他确认了这里面肯定没有第二种可能性之后，他满脑子的迷惑变成了想象——想象托马斯和玛莎在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会有多高兴。
“布鲁斯？”他试探地叫对方的名字，“你是布鲁斯？”
“是。”布鲁斯松开了揪着他领子的手，在愤怒消退之后，他又重新被害怕和迷茫主宰，“或者说，至少我觉得我是。”
“你是怎么……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已经死了，父亲带我去见过你的墓碑……”卡尔有些语无伦次，他顺着布鲁斯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挂在墙上的那副全家福，“哦，别误会。布鲁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相信我，对于这件事我是全世界最有发言权的。”
布鲁斯终于肯把视线从画像上移开，他看着卡尔的眼睛，也可能是从那抹清澈的蓝色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告诉我。”布鲁斯问他，“他们接受我的死了吗？”
“直至今天，直至此刻他们还是没有接受你的死。”卡尔笃定地回答，“他们想念你。”
“你好好地陪着他们了吗？”
“是的。我一直伴随他们左右，尽我所能。”
“我离开的这些年他们过得幸福吗？”
这个问题让卡尔犹豫了。
“我不知道。”他承认，“这个问题可能需要你亲自去问他们。但是在那之前，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卡尔带着布鲁斯走上楼梯，来到二楼暂时充当蝙蝠洞的那个空房间。如果你有卡尔那样的超能力，你一定也会和他一样擅长整理东西，展示柜和蝙蝠电脑已经被整齐地排列好，卡尔径直走向其中一个展示柜，取出了里面的制服。
“这是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布鲁斯，穿上试试看吧。每年你生日的时候，他们都会做一件新的、更大的制服，直到它变成现在的这个尺寸。”
卡尔递过来的是一件黑色的蝙蝠侠制服，和托马斯·韦恩穿的那件款式类似，却又在细节上有微妙的不同。因为并没有实际地量过尺寸，所以这件制服其实并没有那么合身，但布鲁斯还是把每一个环节都穿戴整齐，拉起面罩，戴上手套，最后接过卡尔手中沉甸甸的、装满了“蝙蝠式道具”的黄色腰带。
假如现在能有人从更高的维度，津津有味地观赏这里一幕幕的悲喜与闹剧，他就会发现世界线在偏离出了原本的方向很远之后，忽然又以一种怪诞的方式回归到了原点。
“你穿的是新制服吗？”布鲁斯好奇地看着卡尔胸前的那个S型标志，“之前你用的不是这个……衣服的颜色也变了。”
“是个试用品。”卡尔有些局促地咳嗽了两声，“母亲喜欢折腾各种各样的新制服。”
“我觉得好像还缺了点什么。”布鲁斯皱起眉头思考了片刻，最后他恍然大悟似的捡起自己来时穿的衣服，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条红色的薄毯，把它在空中轻轻一抖，然后披到了卡尔的肩膀上。
“谢……谢。”卡尔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块曾是自己襁褓的红布，“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它还能这么用。”
“我有个问题。”布鲁斯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他透过展示柜玻璃的倒影，端详着自己穿上了这身制服以后的样子。
“需要剃须刀？”卡尔贴心地问。
“不，不是，我是想问，为什么要把下巴露出来。假如穿成这样的目的是恐吓罪犯，那全封闭式的面罩应该会更有效才对。这问题有点傻，是吗？”
卡尔笑着摇摇头。
“父亲说，你总是喜欢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问每个你能想到的问题，发表你头脑里的每个观点，所以他把制服的面罩做成这样，好方便和你聊天。”
“我以前那么啰嗦？”布鲁斯也忍不住笑了，“看来死亡确实让我改变了许多。”
布鲁斯将手举到灯光下，仔细地端详着。
“真奇怪。我应该是第一次穿这身衣服，但我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
“我也一样。”卡尔上前一步，把右手放在布鲁斯背后，“我带你去找他们。可以吗？”
“当然。”卡尔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抱了起来，布鲁斯下意识地紧抓住卡尔的胳膊，随后又缓缓地松开，“现在感觉更熟悉了，卡尔。以及，很抱歉刚才揍了你。”
“没关系。手还疼吗？”
“稍微有点。”
“会好起来的，布鲁斯。”卡尔说，“一定会的。”
